医学靠近文学重温生命诗性(2)
可以说,中国古典诗学在孕育诗性哲理与诗性哲人方面,散发出的中和之音,其不朽价值可谓世界一道璀璨靓丽的风景线;如素有“三疯子”之说的刘师培、黄侃与其师章太炎,“绝世之才”的学问可谓好到发“疯”,用今人语便是超一流的。立足传统诗学人文立场,中国古典时代生命精神,在东西文明贯通的文章家、翻译家徐梵澄看来,先秦诗文的精神遗产不能得到彰显是今人的过失。中国诗文的辞章问题,不仅仅是文章学的知识技术问题,思想文风与辞章同步,文如其人,“是一种意义实践活动”6。
同样,在西方,如殿堂级天才哲学家维特根斯坦,其《逻辑哲学论》简约的诗化表达,极尽节制的文字锤炼,最逻辑的心智与最富激情的性情集于一身,或语录警句,或数理命题,执白守黑,意味无穷。每读之,常念及“离你最近的地方,路途最远。最简单的音符,需要最艰苦的练习”,这句泰戈尔再贴切不过的表达。语言传递出生命诗性的魅力,在大名鼎鼎的哲学家尼采那里更别具一格,其哲学像诗?还是其诗像哲学?理智与激情相反相成到“疯”(极致),正、负思维如此势均力敌集于一身,以极敏之眼光,极高之心智,叩问人之德性的奥秘,苦苦探究生活和存在的意义。尼采语言的燃烧感,反思的彻底性,令人感到生命能量在剧烈消耗。文采与思想的魅力,一扫枯燥如嚼蜡的晦涩感,生命的活力跃然纸上,创造力简直就是想象力,人之高贵的灵气全然释放。人类想象的创造力本就先于理性,人类因无知而生好奇、激发想象,真可谓想象力多大,世界就有多大。而诗性智慧,在维柯,就是想象性创造力,人类祖先凭想象来创造,他们没有推理能力,浑身是旺盛的感觉力和生动的想象力,这种因无知而生的好奇与想象就是原始人生而具有的诗性,他那句“在世界的儿童期,人们按照本性都是崇高的诗人”的名言被广泛引用7。自称现代人的我们,比起祖先的无知,是多了还是少了?我们的好奇心和想象力大面积匮乏,生命本具的诗性到哪里去了?
讨论到这里,不禁要问,文学性、诗性意味着什么?聚焦文学诗性对当代意义何在?古人和今人、古典和现代不同之处何在?结合今天主题“生命至上:在医学与文学之间”,这些问题,是否已经变成生命哲学急待面对的一个大问题?
查尔斯·泰勒(Charles Taylor)在《现代性之隐忧》中考察:什么对于人类生活和意义是最为重要的。他写道:“尽管我们的文明在‘发展’,人们仍然视这些特点为一种失败或衰落”8,他将现代性的隐忧概括为三点:关于意义的丧失、道德视野的褪色的东西;涉及工具主义理性猖獗面前目的的晦暗;关于自由的丧失8。泰勒认为,意义的丧失来源于个人主义。古老的过去人们把自己看成是宇宙秩序中的人,在这一“伟大的存在之链”中人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位置,天地人和谐一体。宇宙自然本具秩序的力量,它既是对人的限制力量,又是赋予人之可能性的开放力量。人类最原始的好奇便是缘于对神秘宇宙秩序力量的无知,人类祖先除了内心思索通过感受获得的各种证据,别无他法,这便是不同于现代理性抽象玄学的诗性玄学,构成人类最初神圣智慧的内容,敬畏天地自然的生命诗性。泰勒洞察到,现代人,借助于对这些秩序的怀疑,现代自由得以产生,世界因怀疑而“去幻”,事物失去了自己本有的一些幻象。导致忧虑的是,个人的视野缩小到自己,结果是,生命的英雄维度在当代失落,人们不再有更高的目标,不再为某种东西不惜生命代价,只有“可怜的舒适”。泰勒认为,自我中心的个人主义使我们的生活既平庸又狭隘,使我们的生活缺乏意义,更缺少对他人及社会的关心,代之以变态的自我专注。泰勒关于工具理性主义,指的是最大的效益、最佳的支出收获比率。事物的本有秩序失去了它们本有的地位意义。人与环境曾有的共鸣性丧失。泰勒引用马克思在《共产党宣言》中的“资本主义发展的结果之一就是一切固定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”8。
查尔斯泰勒对现代性导致的人的平庸化狭隘化的分析,特别是生命英雄维度的失落,与维柯(Giambattista Vico,1668-1744) 在《 新 科学》(Scienza Nuova)中关于全世界各民族的历史都经过了三个大的时代:神的时代、英雄时代、人的时代,以及马克思的上述观点,显然互相佐证,虽然《现代性之隐忧》初版于1991 年,马克思恩格斯的《共产党宣言》初版于1848 年,《新科学》初版于1725 年,但是,思想家们对“问题”的诊断十分一致。那就是,现代西方资本主义倡导的工具理性主义,成为压倒性价值全面作用于社会各领域,造成人与自然秩序的断裂,人完整性的分裂,人本有的超越性、英雄维度、崇高境界流失,一句话,人的可能性维度在生命的最深层渐渐收缩。生命哲学家狄尔泰在《人文科学导论》中对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的区别作了概括,提出自然科学研究的对象是外在事物,以理性思维的力量方式描述对象,通过假说概括出普遍规律,满足人们的功利性需要。而人文科学的对象是历史的社会的现实,它的任务不是社会外部事物,而是事物的内在价值和人的内心世界。自然科学关注事实,人文科学关注价值,价值判断体现为个别性、不确定性、可能性,与专注普遍规律的理性抽象不同。马克思在《1844 年经济学哲学手稿》中,首次指出了自然科学与人文科学本质上是一种科学,在理想的社会中它们将获得统一9。马克思预言性的结论,无疑为我们“重温生命诗性”提供了启发,人作为目的,自然科学与人文科学仿佛一枚硬币的两面,唯有两面俱在才能成为一枚硬币,人的完整性与世界的完整性事实,提示人应该保持一种总体框架性去理解把握具体事物,时刻与这个世界保持在关联之网的格局中,即人不仅为自然立法,也为自身立法。人这种不同于其他生物的本质特性就是智性。关于人的思维方式问题,古希腊亚里士多德把它大致分为:感性、知性、理性。在亚里士多德看来,感性思维方式通常看到世界的热闹、表象、片面。理性思维方式看待世界更本质,联通感性与理性的知性思维方式,后来的康德、黑格尔都在强调感性知性理性。中国徐梵澄、王元化对知性思维方式极为强调,缺乏知性思维,人限于耳目之知,或限于冥思玄想,导致从文字表达到创新性思维方式的生命参与!作为今人的现代人,实乃值得关注反省,重温生命诗性,从人的内在信仰层面进一步理解“生命至上、人民至上”内涵的深意。
文章来源:《国外文学》 网址: http://www.gwwxzz.cn/qikandaodu/2021/0514/525.htm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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